陈三卜伺候过大秦二代君王,朝堂博弈,经验丰富,观颜察色,揣测人心,妥妥的一个人精儿。
因此,当大秦新君突然深夜造访,来找他这个原大内总管,他结合如今的朝堂局势,以及秦皇的尴尬处境,对新皇的来意,已有预测。
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他听了赵嬴天之言,还是心头一震,激动的同时,又暗自诧讶,还有一丝警惕。
激动的是,蛰伏了这么久,没想到人至残年,居然还有起势的机会,又有机会报答始皇帝的知遇之恩了!
而让他诧讶的是,面前的这个面容略显稚气的少年君王,自登基一来,那些胆小窝囊,好色荒淫的种种不堪,难道都是在伪装的吗?
难道小皇帝也像他一般一直在蛰伏着,等待着飞天的机会吗?
啊!不不不!冷静,冷静,要冷静啊!
…………也许、也许这个小皇帝今夜的到访,乃是皇城内的那个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伸来的,引他上钩的鱼饵,好伺机将他一脚踹翻,屠刀落下,就此消除隐患,求个心安!
陈三卜念头闪烁,天神交战,权衡利弊,犹豫一下,嘴唇一扯,顾左右而言他,道:
“陛下,九千岁才华横溢,手眼通天,而且,其手下更是三教九流,兵强马壮,您有九千岁这样的能人辅佐,何愁我大秦不兴!”
赵嬴天见陈三卜心存顾忌,口不对心,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上,剑眉一竖,目露凶光,怒视陈三卜,厉声呵斥:
“好狗!
竟敢满口胡诌,当面欺君,如此放肆,你有几颗脑袋够寡人砍的?
如果赵高那个阉狗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这些年来,又何至于指鹿为马,蒙蔽君王?
他若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这些年来,又何至于跟司马颐那个老杂毛狼狈为奸,残害忠良?”
他若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这些年来,又何至于畜养死士,觊觎皇权?”
陈三卜面对君王的雷霆之怒,淬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他双手撑地,趴在地上,额头触地,大汗淋漓,惊恐地叫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小太监也趴在地上,不敢动弹,脸色苍白,身子哆嗦,差点吓尿了。
赵嬴天站起身来,双手负背,俯视着瑟瑟发抖的三卜太监,围着他缓缓地渡步,稍顿,停下了脚步,抬腿重重踹了一脚,将陈三卜踹翻在地。
他哼了一声,冷冷地道:
“老狗,只要寡人舍得予人荣华富贵,这天下的人才,想要给寡人卖命的,便犹如那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寡人今夜来找你,那是看得起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大秦现在千疮百孔,千头万绪,寡人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鬼扯,你现在便给寡人一句明话,你现在还能不能动。
你身子要是能动,即刻起,你便是寡人的三卜大监,调用一切可调用的力量,为寡人组建一个天眼司,内控朝臣,外察天下,做寡人的耳目与刀剑,
你的身子要是真的不能动了,念在你以前对始皇帝忠心耿耿的份上,寡人赦免你今夜不敬之罪,便让你在这里颐养天年,了此残生吧!”
他怒不可遏地数落着谨慎甚微的陈三卜,怒气稍释,复又坐在太师椅,侧头瞪着典韦,哚哚哚地,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典韦外粗内细,心思灵巧,就像赵嬴天肚子里的蛔虫,连忙自桌子上的托盘里,取了一个白色瓷杯,倒了一杯茶水,双手奉上。
赵嬴天呡了一口茶水,将茶杯递给典韦,典韦双手捧着茶杯,站在皇帝身侧,挺直身子,神色肃穆,做了一个人形茶几。
赵嬴天怒气稍释,神色缓和了一些,目光也变得柔和,复又盯着陈三卜,淡淡地道:
“陈三卜,这天下什么都缺,独独不缺有才华,而想要富贵的人。
至于忠心嘛!
只要寡人能给他足够的好处,恩威并施,屠刀在手,那怕是奸邪之徒,也能人尽其才,为寡人所用。
今日寡人耐心有限,也有些乏了,等寡人喝完这杯茶水,寡人便会回宫了,机会是给你了,你好好想想吧!”
典韦见赵嬴天言毕,很有眼力见,及时给吾主奉上茶水。
赵嬴天将漂浮在杯口上的茶叶吹开,表情松弛,好整以暇,很响地喝了一口茶水,再将茶杯递给了典韦。
陈三卜只是略一思忖,咚咚咚,便冲赵嬴天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双目啄泪,颤抖声音,沉声道:
“奴婢陈三卜愿为陛下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唉!不是他对危险已经放松了警惕,而是,他必须赌一把,因为如今他太老了,随时都会死亡。
他必须抓住一切机会,趁着自己还能够喘气,要将那个忘恩负义的赵高踹翻在地,千刀万剐。
他做梦都想看看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大人被他踩在脚下,流泪吐血,苦苦哀求的样子。
唉!人这一辈子若是不能够做到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算活得太久,又有什么意思呢!
小太监有样学样,也连忙向赵嬴天磕头效忠。
赵嬴天见陈三卜臣服了,眼中露出一抹笑意,连忙起身,双手扶起陈三卜,拍拍陈三卜的肩膀,哈哈笑道:
“好好好!寡人今日得三卜先生辅佐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兴国有望,兴国有望也!”
大秦社会地位分为士农工商,而太监乃是为皇帝服务的残疾人,根本就不入流,社会地位最为低贱。
即使太监赵高蒙蔽天听,窃取国家大权,贵为帝国呼风唤雨,杀伐予夺的九千岁,但是,在百姓骨子里依旧看不起他。
在心里对九千岁赵高依旧是阉人阉人地叫着。
陈三卜见赵嬴天不喊他老狗,而是尊称先生,先生师者,虽然此话当不得真,亦可见此刻皇帝陛下对他的尊敬与重视。
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遇到明君的感慨,心头灼热,复又跪地磕头,泪流满面,再次对皇帝陛下誓死效忠。
这一次,他对小皇帝赵嬴天是心悦诚服,一片赤诚。
赵嬴天再次扶起情绪激动,感激涕零的陈三卜,目光待得扫到一旁的小太监,眉头一竖,目光一寒,冷冷地道:
“陈三卜,你身边的这个小太监脑袋上长着反骨,乃是赵高老杂毛的爪牙,你不杀他,难道还指望他给你养老吗?”
小太监心头一颤,神色一僵,立即跪下地上,冲着赵嬴天磕头出血,汗出如浆,哭嚎起来:
“陛、陛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不是九…………不是赵高老杂毛的人,绝对不是赵高老杂毛的人啊!”
陈三卜身子一侧,手臂一伸,出手如电,一把叉住小太监后颈,就像拎小鸡似的,将其生生地提了起来。
他眼中闪烁着寒芒,脸色阴冷,哼了一声,冷冷地道:
“嘿嘿!小畜牲,你是赵高爪牙的事情,爷爷早就心如明镜,赵老狗派你来监视我,我留着你,又何尝不是在麻痹赵狗!”
随即,他手上用劲,咔嚓一声,便轻轻松松地拧断了小太监的脖子,将尸体掼在地上,抬手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