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四年,六月十六。
宜动土,忌嫁娶!
天边的太阳已经露出了一角,当阳光照进渭河的江面时,可以清晰的发现,此时的渭河已经开始起雾了。
渭河很长,以长安为起点看,这里算是上游,但要以发源地看,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殿下,起雾了,您真的考虑好了吗?渡了河,便没有回头路了……”
李倓和李富盛两人站在渭河边上,远处的长安城藏在雾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轮廓。
“都到这里了,你觉得,本王还有回头路吗?”
李富盛无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尊敬。
李倓慢慢蹲在渭河旁边,双手捧起一把渭河水,往脸上抹了抹。
冰凉的河水让李倓有一种清爽的感觉,他,有些累了,昨晚,一夜没睡,将这些溃兵们聚集在一起后,李倓就向所有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表达了自己将要返回长安与叛军死战的意向。
原本以为,这些近万人的溃兵们,大部分会追随太子北上,但让李倓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一番话下去,居然只有极少数人选择北上,其余人皆愿意追随自己反攻长安。
当然了,李倓知道,这些溃兵,即使聚拢了一万人,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想赢?可能性很小,小到几乎可以不计。
毕竟,现在这个时间段,叛军连战连捷,唐军接二连三的战败,心里的那股属于唐军骄傲的精气神,早没了。
这些人之所以愿意跟着自己,也仅仅是心里过不去,这些兵,心里,还有股劲!
仅此而已!
他李倓今天来长安,就没想过活,这一路顺着渭河走到这里,到现在,看着眼这波涛滚滚的渭河,看着眼前那朦胧的长安,他想明白了!
tmd,玩呗!
反正老子上辈子早就死过一次了,这辈子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大明宫,自己逛过了;王府,自己住过了;美酒,他喝过,美食,他吃过;古代宗室子弟的奢靡生活,他享受过了!
就连那马嵬驿之变,都有老子的影子在里面!
至于说什么坐一坐皇帝的位置,呵呵,争那玩意干嘛?本就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连个狗屁系统都没有,非得把自己cpu给干烧了,然后乐呵呵坐到那张孤家寡人的椅子上?
太累,也太俗!
咱就要玩点不一样的!
自己这一年多,已经赚够本了!现在,只有骑马砍杀自己还没感受过了!
历史不能改变?
行,那咱今天就让你这该死的历史车轮看看,咱李倓,在这个世界,是战死的!不是被那狗太监弄死的!
这大唐,我来过了!
这历史,我今天就改变了!
深吸了口气,李倓缓缓转过身子,一手扶着腰间的横刀,翻身跃上了自己那匹战马。
“唰!”
骑在战马上的李倓抽出腰间的横刀,眼神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眼前这一幕,不正是自己期待的吗?
轻轻扬起缰绳,战马开始加速。
只见站在李倓身后的士兵们,这一刻很自觉的在队伍中让出了一条可供李倓疾驰的宽敞道路。
站在道路两侧的溃兵们,能清晰的听到李倓口中的声音,站在后面,听不到的则有前面的袍泽一个接一个的往后传话。
没有传令兵,没有执旗手,没有统一的武器,里面甚至还掺杂着一些拿手持铁制农具,身穿破布衣物,一路追随至此的平头百姓。
说白了,这不是军队,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但此刻,这群“乌合之众”,却没有应该表现出的混乱,所有人都在等,等那个马背上的青年的命令。
李倓看着眼前的这些乌合之众,冷冷的开口:
“你们,有西北军,有安西军,有陇右军,有河北义军,但归根结底,你们败了,败了很多场,你们,头顶只有两个字,溃军!
你们有逃兵,有山匪,有农户,有猎户,甚至还有书生,你们的家在长安,但现在,你们的家没了。”
话说的很伤人,但也是事实,所以没人反驳,马背上的李倓能清晰感受到人群中弥漫着的失落情绪。
“家在长安的,你们的家眷,邻居,认识的姑娘,这会也许正在睡觉,也许正在遭受叛军的抢掠与折磨。
从各地来驰援的,你们的袍泽,没人给他们收尸,甚至可能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无力吗?悔恨吗?想哭吗!”
最后几个提问,李倓的声音很大,而当这些话传遍了整个队伍后,有人涨红了脸,有人红了眼眶,有人握紧了双拳,当然,也有人真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