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就上元灯会突如其来的天雷也是争论得一派热烈。大致分了两派。一派认为，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夔王大难不死，是为天选之人。另一派认为，天打雷劈是罚十恶不赦之人，必诛之。

阿嚏！

昏睡许久的木樨突感鼻子痒痒打了喷嚏醒来，睁眼便看见烟雾缭绕中一个少年盘腿坐在离她一尺之距的案前，一手撑着侧脸，长眼微阖，半披的墨发静默地落在案上。他听到响声，倒是未惊醒，只稍稍动了动五根手指。

木樨下了床，静静地走近他，像第一次在木樨谷见他那般，用手在他的脸上、手上划来划去。他生得实在忒好看了，就连指甲都那么平滑光泽。看着看着，她想起妖王老人家称他陌玉，就取出《美男榜》对比。

忽然，那双漂亮的眼兀地打开，且一睁眼就见一个女人离他咫尺之距，指尖触着他的右颊，还闻啪嗒书落地的声音。

“我、我、那、那是看到了蚊子。”木樨惊慌失措地后退，一只脚触及蒲团差点摔下，幸得夔王伸手拉了一把才未拐了脚。

“你醒了便好。”夔王文雅地道，清冷的面上掠过一笑，却似晨间露水淡淡一抹转瞬即逝。随即，他俯身拾起木樨落下的册子。

木樨瞥了一眼，正是写陌玉那页。她有点不好意思让一个少年看这些闺阁少女的玩意，想取回册子，却闻夔王温文尔雅又道：“原来他就是陌玉。”

“对啊！他就是占据了几千年美男榜首位的陌玉，不过他早就不在人世了。”木樨快速取回册子，变戏法似的将册子收好，又变戏法似的拿出荷花灯。花灯依旧如新，只是少了光烛。她想了想，提着花灯送到夔王面前，满面春风地道：“经此一劫，我才明白，什么叫心之所向情之所往。听人说，在人间女孩子送花灯给男孩子是表达心意。殿下，我喜欢你。我把这盏荷花灯送给你。”

夔王眼中一恍，俯首望着花灯失神了片刻后，道：“荷花冰清玉洁，不染俗尘，不是用在这里的。”

木樨忽的一顿，携了丝失望续道：“那我换个其他的花灯，你会喜欢吗？”说罢就施咒变花灯。兔子灯、喜鹊灯、牡丹花灯、梅花灯，她变了一盏接一盏，可每盏花灯都亮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化了泡影。

夔王起身，多点了几盏油灯，缓缓地道：“先前你不惜一切要得舍利为的是成仙吧。情为欲，无欲无求方为修仙之道。你既一心成仙何以生情，怕是自己弄错了。”

木樨愕然。她是很想成仙，但如若无欲无求心无波澜，这跟那些没有生命的桌子椅子有何区别，活了千年万年孤寂地被人供奉在神庙受人磕头敬仰又有何意义。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想成仙了。

“我没有弄错。我不想成仙了，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吗？”

夔王点上最后一盏油灯，背对木樨道：“你我终归人妖殊途。”

人妖殊途？

木樨扑腾了两下眼睫毛，着急地回道：“没关系的。我可以学做人。你说过，做人要坐如钟，立如松，行如风，卧如弓。这些我都可以做到。如果你觉得还不够，你可以教我别的，我一定认真学。”末了，立到夔王跟前，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熟料，夔王瞥眼他处，一息叹声，道：“我自幼入佛门修行，早断七情六欲，还望姑娘自重，莫要苦苦相逼。”

木樨面上失望之色泛滥，却还挣扎道：“你、你不是还俗了吗？还、还有，如果你没对我动心的话，为什么要守着我醒来？我不信、不信。”

夔王轻轻阖眼，“姑娘为我而伤，我自责其咎，心里难安。”

木樨殷殷望着他，不知再说些什么为好，只好弱弱地求道：“你要学高高在上的菩萨普度众生，难道就不能先用情度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