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杀堂。

风吹竹海荡起一层青浪。

竹海之中，李泫手心握着一块绯色玉石，闭目养神。

察觉到身后有人，他微微掀了掀眼皮，“丹樾城的事没留下蛛丝马迹吧？”

“绝对没有！护法！如今丹樾已经被蜃控住了，只是那些怨念……”跪在地上的黑袍人话音略微迟疑，似乎是有些顾虑。

李泫轻轻抚了抚手上的绯色玉石，道：“不用管，神不是自诩清高？什么悲悯众生，死了还不是会留下怨气？分明和人一样……”

惆怅的语气，黑袍人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大抵是没人与他对话，李泫沉默片刻，自言自语道：“神也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献祭而死，说是没怨，鬼都不信！”

当然，排除那些真正的圣母圣父，拥有一些神觉得牺牲小我，成全苍生才是己任。

李泫目光平静地直视着眼前的竹海，一片盎然的翡绿色，心底无端烦躁，阴晴不定的突然发作：“去！让人把这片竹林给我铲了！一根不留！”

阴郁的脸色不加掩饰，跪在地上的黑袍人抖了抖，令命退下，不明白为什么主上突然生气，更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人把竹子铲了。

不过，主子就是主子，他的命令，不容质问。

李泫重新靠在躺椅上，心里躁意不减，以前怎么看这片竹林怎么喜欢，现在，呵。

李泫手里的人手脚自然是利索的，命令刚下去，这边竹子就开始轰然倒地。

随着竹林被铲掉，一缕光刺下，以前有竹林在，这光总是被绿色挡住，就算照下来也是柔和的，不像现在，刺眼极了。

李泫被光射的眯了眯眼，抿唇，又让人把竹子种了回去。

手下的人又懵又苦，一会儿铲，一会儿种，他们这还当个毛线的邪修，直接去当园艺师得了！

折腾了一下午，竹林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清冷的月亮挂在被折腾的有些奄的竹梢上，李泫一身玄衣望着竹林。

月光洒下，地上倒映着竹影与他的影子，光影黯淡斑驳，夜凉如水，他睡不着。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无涯剑宗的日子，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后山竹林，青珩坐在藤椅上，他和妹妹坐在院子里，沐浴着月光编抓鱼的竹篓。

青珩一身青衣，衣角上总是会绣上两片墨绿色的竹叶，他问：“师尊很喜欢竹子？”

青珩闭着眼睛回：“竹乃花中君子，经冬不凋，且自成美景，刚直、谦逊，不亢不卑，潇洒处世，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那时的李泫听的似懂非懂，只觉得师尊很喜欢竹子，于是便雀跃的笑着道：“哇！那徒儿日后也要做君子！”

从回忆中走出，李泫面前是竹林，却又不是竹林，具体来说，不是无涯剑宗后山的那片竹林。

他也不再是青珩的徒弟，而青珩也已经不是青珩，他改名成了芜凌君，物是人非。

从前他穿青衣，当君子，到底，装的再像，他也只是一个斯文败类，斯文败类又怎么会成为君子。

笑容讥讽，就连柔和的月色也带着讥讽，李泫脸上阴云密布，低语：“怎么，连你们都来嘲讽我孤家寡人一个？”

翌日，竹林还是被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