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雪着实不同往年。
沸沸扬扬只小半个时辰,便在地上覆了不薄不厚的一层。
东厂内衙。
柳泉擎着柄藏青色的纸伞,优哉游哉的踏雪而行,单看那怡然自得的轻浮五官,怕是任谁也想不到,他升任晨字颗档头不过半月间,便已造下数十桩杀孽。
东厂内衙又被分为地支十二颗衙署。
鼎盛时期每一颗单挑出来,那都是横行南北的狠茬子。
至于眼下么……
即便放宽了条件,也仅有‘子丑寅卯晨’五颗勉强复立。
不过柳泉一路行来,却对这五颗视而不见,反寻到了最早荒芜,也该是最晚复立的亥字颗衙署。
眼见到了亥字颗门前,柳泉将纸伞往肩头一搭,抬腿便是一脚踹了上去:“里面还有喘气儿的没,赶紧出来接客了!”
等了片刻不见回应,他又换了只脚踹去踹,在门板上留下两个左右对称泥印。
“来了、来了!”
反复几次,直到脚上的雪泥全部震落,这才有个不耐烦的尖嗓子应了。
不多时,那门板又左右一分,露出苍白嫩无须皮包骨的老脸,
“呦,柳档头今儿怎得有空……”
“你这老货啰嗦什么!”
柳泉把纸伞往那老者手里一塞,自顾自的挤进院里,走向左首最末一间值房。
后面老者见状,也只能露出无奈的苦笑,打着伞快步跟了上去。
之前因这亥字颗最为偏僻,所以被临时充作羁押犯妇之用,平时只有宫中派驻十余个宦官负责看管,东厂一应人等皆不得无故擅闯。
但柳泉却是个例外,因为那份资料详实的犯妇画册,本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嘎吱~
未等柳泉上前推开房门,那值房里就先闯出两个中年太监来,尖着嗓子急吼吼的问道:“柳档头这大晚上寻过来,该不会是那位爷终于要来了吧”
“还真让你们说准了。”
柳泉大咧咧一笑,从二人中间穿过,环视着屋内的众太监道:“山海监的王大人马上就到,该预备的赶紧预备着!”
里面原本还有几个太监,正围在一起烤火,听的这话连忙都双眼放光的跳了起来,七嘴八舌叫道:
“王老爷要来挑人了?”
“入娘的,可总算是来了!”
“快让那几个好颜色的仔细拾掇拾掇!”
几个年轻的应声窜出值房,不多时左近便都喧闹起来。
…………
砰~
早在衙署外传来砸门声的时候,柳嫚儿就已经支起了耳朵,等到房门被大力踹开后,她急忙从被窝里蹿将出来,瑟瑟发抖的迎向了夺门而入的寒风。
而大通铺上其余几人,也只是比她慢了半拍而已。
等踹门的太监闯进来时,七具十五岁以下的完璧之身,便左高右低的排成了恭顺的一行。
那太监大致扫了一眼,便把手一招道:“所有人立刻到大厅聚齐!”
说着,也不管几个小姑娘有没有动作,转身又去了隔壁‘牢房’。
见他果真退了出去,柳嫚儿等人这才松了口气。
正因无法人道,太监们的无能狂怒,总比常人来的多些,那阴损刁钻折辱人又不伤皮肉的手段,更是一辈辈传下来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