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前院。
几名丫鬟自游廊里鱼贯而出,将一床床被褥堆放在车辕上。
其中两床被府上的针线人,设法绷在了车厢内壁上,其余的则分别铺在了车辕、车厢上。
等那针线人忙活完了,府上的二管事亲自验看无误,这才命人前往后院传话。
好半晌,才见二公子李旭在七八名健仆的簇拥下,慢腾腾的挪了过来。
及到车前,李旭抬起苍白的小脸,先扫量了内增厚的的马车一眼,然后回头颤声问道:“爹,我、我能不能不去?”
李春芳寒着一张老脸,还不等说些什么,旁边满头珠翠的贵妇人就先忍不住落下泪来。
“旭儿、我可怜的旭儿啊!”
她跌跌撞撞往前凑了几步,有心和儿子抱头痛哭,可想到自家儿子现如今这状况,当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于是忙又止住了脚步,转回头希冀的望向李春芳:“老爷,不如就让旭儿留在府里,让他们登门驱邪也就是了。”
“荒唐!”
李春芳沉着脸呵斥了一声,稍稍停顿了片刻,见旁边的王守业并无开口应允的意思,这才继续道:“山海监内多有奇珍异宝能人异士,或许还能保住旭儿的性命,可若是硬将他留在家中……”
再次停顿了片刻,他又道:“非但是旭儿,我已经命人拿着片子,去知会当时在场的之人,让他们也各自赶奔山海监。”
李夫人也知道丈夫所言不差。
故而虽担心就此天人永别,却也再不敢阻止儿子被带往山海监。
只好含着泪,看那些健仆们七手八脚小心翼翼的,将李旭扶到了车厢里。
那李旭倒是个惜命的,一上车就躺平了,连指头都不敢乱动。
眼见那车帘垂下,王守业这才领着李如松、陆景承越众而出,转身对李春芳拱手道:“李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会竭尽全力保障令公子的安全。”
“唉,家门不幸。”
李春芳一面拱手还礼,一面叹息道:“若真有个好歹,那也是他命该如此。”
这话听听就罢。
谁要是当真,那肯定是天生的缺心眼。
一直被李春芳送出门外,王守业这才登上了马车。
等车帘垂落,他脸上的肃然之色,霎时间就变得不正经起来。
您说这上哪儿说理去?
抱着得罪人的心思找上门,最后反倒成李家的‘救命恩人’了。
虽然在彻底解除李二公子身上的隐患之前,这‘救命恩人’还得打个引号,但收获依旧是出乎意料之外。
身心舒泰的往后一仰,右手手肘不经意间磕在了盛放零碎物品的木盒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等等!
这一撞其实不疼不痒,但却让王守业心下猛地一颤。
方才光顾着李旭了。
却忘了他自己也曾在怪虫身前驻足良久,会不会也已经染上了,那剧痛之后尸骨无存的怪症?
这一想,王守业的身子顿时就僵住了。
虽说他觉得自己未必会这么倒霉,但本着防微杜渐的心思,还是小心翼翼挪到个四边不靠的位置,躺平了就再没敢随意起身。
那些家丁究竟是怎么死的,到现在他也还没有搞清楚。
只隐约猜到,触发他们尸骨无存的条件,极有可能是一定程度的痛处——所以在不确定自己是否安全之前,必须竭力避免任何伤害、冲撞才行。
…………
一路无话。
到了山海监,王守业也没急着下车,而是命人传话给钱启,让他即可准备十几床厚褥子,铺在大堂正中的空地上——椅子什么的,暂时肯定是不敢用了。
等准备妥当之后,王守业带着李如松、陆景承、李旭几个,小心翼翼的赶到了大厅里,相隔半丈席地而坐。
想了想,又命人喊来了麻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