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内衙,刘坤先瞥了眼院中央被五花大绑的徐怀志,这才从左侧游廊绕到了大堂里,向正在书册上涂抹些什么的王守业,拱手禀报道:“大人,吏目孔楽鹏业已带到。”
“带进来吧。”
王守业头也不抬的道:“记得做好完全准备,免得再出什么乱子。”
“大人放心!”
刘坤连忙道:“我已命人调出了沧州府库里的火器,三个神机营出身的外卫合用五杆鸟铳,若再遇到活尸,也定能将其一网成擒!”
鸟铳?
沧州府库里还有这东西?
“前些年备倭时配发下来的,沿海各州县都有,沧州也得了五杆儿,只是一直没机会用到罢了。”
这许久没用过的火绳枪,到底靠不靠谱?
要不……
先让那几个外卫放几枪试试?
“大人放心,卑职已经命人仔细检查过了,那几杆鸟铳保养的极好——再说总共有五杆呢,便有一两杆打不响,也不碍事的。”
呵呵~
这容错率还真是宽松的紧。
不过也没办法,这年头的制造水平本就一般,再加上监督不严,连军中都充斥着大量劣质火器,就更别说分配给地方府库的样子货了。
看来回京之后,有必要申请订制一批精工货——最好是大口径的——以便用来远程破甲。
挥毫将这事儿记在纸上,随手交给红玉存档,转过头见刘坤还在堂上候着,便狐疑道:“怎么,还有别的事儿?”
“沧州知州蒲友仁、同知项文山、通判马兴毅,眼下也都在院外候着,您看……”
“也一并请进来吧。”
最初没有道明来意,是怕会打草惊蛇,眼下既然事情都已经闹得尽人皆知了,再遮遮掩掩还有什么意义?
顺带一提,之前对徐怀志的审问,最终以失败告终。
这厮除了喊冤诉苦,自称是得了怪病之外,旁的一概不答,偏他又已经失去了痛感,刑讯逼供毫无效果。
不过……
若从旁调查也没有进展的话,或许可以试试黑狗血什么的,看看这些传说中的驱邪之物,究竟对僵尸有没有效果。
正想些有的没的,蒲友仁、项文山、马兴毅三人,就自外面鱼贯而入。
“我等见过上差。”
等三人齐齐施礼之后,王守业才自公案后起身,慢条斯理的拱手道:“诸位大人无需多礼,方才的事情,你们想必也应该听说了吧?其实……”
咕噜噜~
一阵闷雷也似的饥鸣,突然打断了王守业话。
堂内众人不约而同的向门外望去,就只见吏目孔楽鹏耸动着鼻子,自顾自的进了大堂,用充血的眸子四下里踅摸着,很快就锁定在红玉身上,原本合拢的双唇微微一张,口水就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饥鸣声也是接连不断,直似是吹响了嗜血的战鼓!
这模样任谁瞧了,也会觉得怪异莫名,更何况刚刚才遭遇了活尸事件。
“无礼!”
李如松低吼一声,抽出腰刀闪身拦在了红玉身前。
后面刘坤也厉声喝道:“来人,拿下这狂徒!”
当下左右立刻闪出几个埋伏好的内卫,抖开罗网就待向那孔楽鹏罩去。
斜前方三弓三枪六个外卫,也是箭搭弦、弹上膛,只等那孔楽鹏一有什么意动,便要对准他的四肢攒射。
就在此时,那孔楽鹏忽然身形一矮,屈膝跪倒在地上。
众人不由都是一愣,撒网的内卫也都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想看这厮是要跪地求饶,还是要自辨些什么。
然而就这稍一迟疑的当口,那孔楽鹏脚下发力一蹬,整个人就向前蹿出丈许,脱离了罗网笼罩的范围。
紧接着他拱起腰背手足并用,饿狼也似的扑向了红玉!
“好胆!”
“拦下它!”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三支利箭也离弦而出,然而却都被孔楽鹏轻松的甩在了身后。
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孔楽鹏已经扑到了李如松面前。
李如松初生牛犊不怕虎,便和活尸都敢斗上一场,此时自也未曾慌乱。
微微弯低了脊梁,往前踏出半步,手中钢刀顺势横扫而出,却只用了四五分力道,以防孔楽鹏中途再生变化。
但孔楽鹏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李如松的预料!
就见他四肢猛然发力,身形竟自地上弹起近丈来高,紧贴着屋脊越过了李如松,直扑身后的赵红玉!
李如松大惊失色,虽极力擎刀来了个举火烧天式,却堪堪只撩到了孔楽鹏的靴底。
而红玉因有李如松遮在前面,正提弓在手准备故技重施,等到发现孔楽鹏自头顶扑下之际,已然来不及闪避!
“红玉!”
王守业见状直急的目呲欲裂,可他除了大吼一声之外,却什么也来不及去做!
嗡~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王守业脑中忽地一震,同时眉心凉意骤起,霎时间周遭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下来。
不对!
只是大幅度的减慢了速度!
这是……
子弹时间?
王守业顾不得多想,抄起桌上的砚台,照准孔楽鹏掷了过去!
而就在掷出砚台的瞬间,眉心处的清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脱力似的疲惫感也席卷了全身,让王守业不由自主的瘫坐在了椅子上。
砰~
与此同时,那砚台也狠狠砸在了孔楽鹏脸上,直砸的他颧骨凹陷,原本下扑的身子,也打横侧滚飞了出去,头下脚上的跌落在地,又滚出丈许远才停了下来。
等到他踉跄起身,半边脸上像是开了杂货铺,墨汁、血肉、断骨、被挤出眼眶的眼球、以及几块砚台的碎片,浮世绘似的混杂在一起。
便如此,他竟然还是直勾勾的盯着红玉,翻身欲要再次扑上!
李如松、红玉如临大敌,后面众山海卫怕误伤到二人,也都弃了落网、弓枪,拔出腰刀蜂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