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赵三立打发回家,王守业紧锁着眉头到了值房里,发现麻贵不在屋里,便自顾自坐到桌后默然沉思。
今年开春以来,北地祥瑞频出,至万寿节当晚,更有群修当众渡劫,遗下奇物数件。
但这些奇珍异兽,有几件是直接能给人带来增益的?
童子参肯定算是一件,但精魄被王守业吸收之后,余下的也不过是些糟粕罢了。
除此之外呢?
怕也就只有那人面鱼了!
损人利己的模式,简单易懂的流程,立竿见影的药效——在某些人眼中,这东西的价值怕还在佛光舍利之上。
因此会有人想要重现这东西,也并非什么奇事。
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将一个个天真懵懂的孩子,活生生溺死在河里……
恐怕只有铁石心肠的人面禽兽,才能做的出来!
咦?
为啥此时此刻,自己脑海中头一个浮现出来的,却是徐阶徐阁老?
徐阁老虽然虎毒食子,但应该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吧?
而且相较徐阶,成国公朱希忠的嫌疑,显然要更大一些些,毕竟事后收尾都是由他的亲信在负责,李慕白这个始作俑者,更是做了他的心腹幕僚。
除此之外,严家也相当可疑。
因为儿子涉及其中,严世蕃应该也得到了人面鱼的相关讯息,而他母亲现如今,又正处于垂死之际。
单以动机而论,他的嫌疑怕是不会小于朱希忠。
再就是嘉靖皇帝本人了!
这位痴迷修道的道君皇帝,曾经长期拿宫女们的经血炼丹,为保持宫女们的洁净,还勒令其在经期前后不得进食,只能以桑叶、露水充饥解渴。
为此,甚至引发了震惊朝野的‘壬寅宫变’——宫女们不堪忍受,合谋刺王杀驾,可惜最后功败垂成。
有这等前科在,嘉靖的嫌疑自然也不小。
想到这里,王守业心中燥意大盛,忍不住起身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
被他列为嫌疑人的,不是权倾朝野、就是勋贵之首,甚至连皇帝都包括在内。
前面几个还好,真要能查个水落石出、铁证如山,说不准儿还有扳倒他们机会。
但要真是嘉靖干的……
淡定、淡定!
这还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呢,一味的自己吓唬自己作甚?
拿湿毛巾抹了把七情上涌的面庞,稍稍减轻了心中的郁结焦躁,王守业又重新坐回了椅子后面。
将笔墨纸砚备齐,先粗略画了副地图,然后将京城、漷县、沧州府三点一线的勾连起来。
眼下要想插手这案子,不外乎两种模式。
一是直接向上司禀明,提议去沧州府的时候,顺带调查此案。
因事涉人面鱼,也算是山海监的该管范畴,只要自己据理力争,这个提议应该还是可以通过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动用官方力量来进行调查。
坏处是,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当然,打草惊蛇也未必就都是坏事,至少可以阻止幕后真凶,继续进行这等惨无人道的实验。
第二种方式,则是暂时先不要声张,暗中进行查访。
好处是不用担心消息外泄。
坏处是没法正大光明的调用官方力量,而且自己身负差遣,也不好在漷县境内久留。
但赵奎本就是地头蛇,这事儿又是漷县知县主动派人告诉自己的,到时候大可将赵奎留在漷县,借助地方官府的力量进行调查。
将这两种选择写在纸上,又各自在其下添加了种种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