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扑通’一声。程灵慧循声望去,沈聪大约是药性发作,摔进了花丛中。邓苦弹身回了小亭,一眼望见程灵慧,诧异道:“你怎么没事?”
程灵慧这才想起,自己也嗅到了那香粉。可她真得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邓苦忽然伸手去叼程灵慧的手腕。程灵慧怎能让他得逞,手腕一翻,一掌横切过去。
邓苦显然也是内家高手,步伐轻盈,身手灵活。程灵慧练得是外家功夫,纵然敏捷,轻盈上总是输很多。但她胜在年轻,这半年被苏同关在皇宫里又是每日勤奋练功,轻松和邓苦打个平手。
两人缠斗了半响,不分胜负。邓苦一掌袭来,程灵慧也不示弱,推掌相迎。两掌相撞,程灵慧才发觉自己错了。这样硬碰硬,明显内家高手占优势。程灵慧一下子被邓苦的掌力震开,一连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正停在倒在地上的花如烟面前。
花如烟如同久渴的人看见了水源,双臂一圈就将程灵慧的腿抱住。将整个胸膛都贴了上去,在程灵慧身上厮磨。口中无意识唤道:“三哥,好哥哥……”
邓苦黑红的脸膛忽然一片煞白,不可置信的望了望程灵慧,又望了望花如烟,颤声道:“花娘,你看清楚你抱的是哪个。”
花如烟痴痴的笑:“三哥啊,是三哥。三哥,抱我……我好难受……”
邓苦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忽然转身奔了出去。
程灵慧叫道:“别走啊,这……怎么办?”
邓苦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头也不回,闷闷道:“她选择了你,就是你的。”
程灵慧脑袋嗡的一下,一个陆晓晓已经让自己不得不退了。再来一个花如烟,哪里去找两个常继文去?
“解药呢?拿解药来。”
邓苦转身,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有。这种药不会伤害身子。而且药效不长,扛过去就没事了。”
程灵慧低头看了看花如烟,一掌将她击晕。俯身将她抱起,放到亭子里的长凳上,转向邓苦道:“你可真缺德。”
邓苦苦笑:“你不明白。”说完走到花丛里,去看沈聪。
不一会儿,燕京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冲着邓苦后脑勺就是一拳。邓苦闪身躲开:“五弟息怒,息怒,俺和大伙儿闹着玩儿的。”
燕京啐了一口:“哪天老子睡了你老婆你就不闹着玩儿了。”这话,程灵慧听着很耳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邓苦笑道:“这辈子你恐怕都没啥想头了,俺老婆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呢。”
沈聪的药性也过去了,寒着脸站在一边儿不说话。白如纸的脸在黑夜里越发惨白。
花如烟也悠悠醒转,因为被程灵慧打晕,她的目光还有些呆滞。楞楞望着程灵慧,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一张俏脸瞬间青白一片,美目中泛出泪花。冲邓苦一跺脚:“姓邓的,你害死我了。”头也不回的哭着冲了出去。
赵桥掸了掸衣袍上莫须有的灰尘:“邓老二,你今天过份了。”
邓苦笑道:“俺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赵桥向程灵慧道:“天都快亮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沈聪家里再说这账本儿的事怎么样?”
程灵慧道:“好。不过俺出来一夜了,恐怕留在店里的随从着急。总要去告诉他一声。”
赵桥道:“这有什么,让人去通知一声就是。”
燕京道:“我认得那小书童,我去吧。”
赵桥道:“那你小心些,王老财可还在外面抓你。”
燕京道:“放心,镖局的人只管护送他,不管帮他抓人。就王老财那些家丁下人狗腿子,我还不放在眼里。”说完,身子一掠,像一只鸟儿无声无息消失在墙头儿外。
但凡习武之人,没有见了精妙的功夫不羡慕的。程灵慧自然多看了两眼。
赵桥道:“你大概不知道吧。金翅燕子以轻功见长。飞檐走壁那是他看家的本事。”
沈聪本来就不大言语,邓苦现在好像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思。他们对这里的十分熟悉。引着程灵慧从后门出了燕语楼。
后门儿外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小巷口早已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围着青色的锦缎,在程灵慧看来已经是十分奢华了。赶车的是一个老汉,须发都花白了,穿戴也很整齐。看见赵桥,躬身行礼:“大公子。”
赵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向程灵慧道:“委屈三哥和我同乘一车。”
程灵慧客气道:“不胜荣幸。”说实话,除了坐过一回苏同的车辇,程灵慧再没坐过这么好的车。
邓苦道:“那俺和沈兄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两人转进另一条小巷不见了。
程灵慧跟着赵桥上了车。车里的地方不是很大。坐凳上铺着锦缎褥子,很是柔软舒适。一角还放着几卷竹牍。自有了纸张以来,这种竹牍已经很少人看了,没想到一个江湖人却随身带着这样笨重的书籍。
赵桥拿起一卷道:“这是我偶然发现的,就买来放在车上了。还没来得及拿回家,让常兄见笑了。”
程灵慧接过,那竹牍上刻得竟然都是上古篆书。篆书是汉字的一种,有些接近象形文字,又自成体统。有大篆,小篆、梅花篆等,笔者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一般人不认识。在读书人很少的古时候,认识的人就更少。
好在林伯年出自家学渊源的世族大家。身为他仅有的两个女学生之一,程灵慧没读书就先学的写字。各种篆书认识个八九不离十。
尽管如此,这卷古篆看起来也有些艰涩。
赵桥见她看得认真,问道:“常兄认得这上面的字吗?”
程灵慧点头:“尚可。这是古篆,又叫青铜文。商周时候用得多。”
赵桥道:“常兄真是博学,赵桥佩服。”
程灵慧将竹牍还给他道:“博学二字不敢当,俺连学问的皮毛都没学到呢。”
赵桥说道:“不知三哥师承哪位大儒?”
程灵慧道:“家师姓林,讳伯年。”
“文华阁大学士林伯年?”赵桥目露喜色:“此人惊才绝艳,也难怪三哥如此博学多才。三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应允。”
程灵慧不明所以。
赵桥道:“不瞒三哥,早就听说林大学士精通各种古文,字篆,有心请教可惜身在江湖,总不得机缘。等赈灾事事了,还望三哥成全小弟这一点向学之心。容小弟讨教一二。”
程灵慧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着话,已经到了沈聪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