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子?” “坐!” 典韦步入中军大帐,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他平素里就护卫陆羽,守在陆羽的身边,故而对陆公子算是格外熟悉,可…陆公子对他如此这般的客气,二话不说先让坐,这还是第一次。 “典都统多半还不知道,我为何特地传你进来吧?” “不知。”典韦如实回道。 “我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陆羽眼眸微微一凝,宛城之战近在眼前。 历史上曹操,可是在这边犯下的全天下男人都会犯下的错误… 代价不可谓不沉重! ——失去了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猛将典韦,绝影战马! 而其中,有三个问题,陆羽必须格外的小心… 这是关乎于三个人的弱点,首当其中的便是典韦的弱点。 这个问题,陆羽觉得很有必要言传身教一番。 “公子不妨直接问,俺自打追随公子,这功名也有了,利禄也有了,俺儿子都能入太学,俺老娘更是衣食不愁,公子有啥问的,俺统统实打实的回答。” 一如既往的实在。 “那我问了。”陆羽眨巴了下眼睛,脱口道:“典都统觉得?下邳城的吕布缘何会被擒住?” 这个… 典韦感觉有点晕?似乎,这个问题,公子不该问他呀! 吕布为何被擒住,这不就是因为… “是公子妙计,那吕布落入了公子的圈套中,故而被擒住!”典韦的回答依旧很耿直。 “错了。” 哪曾想…陆羽直接摆了摆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吕布纵然兵败,却绝不会被擒,凭着他的无双武技,凭着他的赤兔马,要逃出下邳城易如反掌,而之所以我能擒住他,乃是因为,他的武器与赤兔马被侯成、魏续、宋宪等人给偷了。” 讲到这里时… 陆羽余光瞟向典韦,看他一副如常的表情,俨然,是不知道这事儿多么的严重。 于是… 陆羽的语气更严肃了一分。 “一个武器、一匹战马于一个武人而言至关重要,试想一下,若然你典韦没有了双戟?你还是那个古之恶来么?你的战斗力又会打多少折扣呢?” “便是为此,我特地给你准备了两双飞戟,随身携带着一双,包裹中暗藏一双,就是怕有人偷了你的飞戟,防范于未然…你这‘古之恶来’的威名,可不能葬送于小人之手?” 呼… 这话脱口,典韦究是脑回路不快,可也回过味儿来了。 公子是在借吕布的例子告诉他,作为一个武人,武器…胜过一切,武器宛若自己的生命! 他典韦擅长步战,故而…马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可…拥有一双精钢手戟,他典韦才是古之恶来,若然没有,那他典韦只不过是典韦。 “公子教训的是,典韦记住了。” 讲到这儿,陆羽颔首点头。“现在你传令下去,无论宛城局势如何?征战期间,龙骁营诸将都不许喝酒,也不可欺压良善,违者军法处置!” 提及这不许喝酒、不可欺压良善之时,曹安民正好赶来… “喏!” 典韦拱手答应一声,即刻…下去安排。 曹安民则是拱手行礼。 “曹安民拜见陆统领…” “安民哪…”看到曹安民,陆羽豁然起身,缓缓走到他的身前,语重心长的说道:“昔日,你父亲提出,要让你加入龙骁营?今早…你可后悔?” “能加入龙骁营,为陆公子效力是光耀门楣之事,末将如何会后悔?”曹安民以为陆羽说这些,是因为陆统领与叔父曹操之间日益紧张的关系。 昨日行军途中,五舆马车内的剑拔弩张,几乎传遍了整个三军,最难受的当属曹安民,一个是叔父,一个是恩人,两人倘若真的要决裂,他要如何选择呢? 其实,不光是曹安民一人,许多人都是这种心情。 “安民,你过来。” 陆羽示意让曹安民走近,他则把嘴巴凑到了他的耳边,悄声嘱咐道。“很多时候,你看到的一切,未必都是真的,或许就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你要相信自己的本心!眼前的黑或许根本不是黑,眼前的白也未必就一定是白,只要挺过去了,真相也就出现了,前途也就变得光明了。” 很哲理… 其实,陆羽讲述给曹安民这点时,他想到的是前世那手机里,那些小姐姐们发的朋友圈,有晒豪车的,有晒豪宅的,有晒收入的,有晒旅游的! 这些都是真的么? 未必! 很多都是她们刻意将自己包装成这副模样,只有让自己伪装出来的模样足够的上流,才能让无数舔狗趋之若鹜,甘愿花钱去博他们的一笑,才会钓到金龟婿! 而换到如今的情形,陆羽想告诉曹安民的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当然了,之所以告诉他这些,是因为…在陆羽的计划中,曹安民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无论是宛城一战,还是即将到来的月旦雅平! 这个古籍文献里忠勇有加的“皮条客”,希望他还能扮演好这个角色,也希望他能够成长! “陆统领…恕安民愚钝,还不能完全体会陆统领的话。” “没事儿,有的是时间,慢慢品,细细的品!”陆羽再度拍了拍曹安民的肩膀。“凡是行事按照你本心去做…无需惊喜,也无需悲观。” 念及此处,陆羽朝曹安民笑笑。“好了,你下去吧…今日我说的话,千万记住。” 霍… 曹安民轻敲了下脑门,陆统领今日的话似乎格外的晦涩难懂… 尽管还是不能理解,可…曹安民当即把这些话记在了脑中,旋即拱手拜退。 呼… 等曹安民走远后,陆羽才抬起头,透过大帐的门框望向那满是繁星的天空。 ——平平无奇贾文和,背锅侄子曹安民! ——黑亦是白,白亦是黑。 这宛城、这许都城…无声的战场已经开始了。 … … 许都城,长秋宫,椒房殿。 天子刘协正坐在床边,眼眸凝起,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皇后伏寿则默默的站在他的身旁。 不多时,大长秋冷寿光悄悄的迈入了此间椒房殿。 “陛下,皇后娘娘…我方才从宫外回来,自打出宫起,便一直有人跟踪,宫门附近也有形迹可疑之人窥探,陛下与皇后娘娘这些时日还是小心谨慎一些。” 如今许都城,暗流涌动,董承加紧了部署,曹操的校事府倘若闲着,才有古怪了。 因为凭空出现的司徒陆羽,曹营与汉庭的关系几乎陷入冰点,诺大的皇宫,没有人监视反倒是才奇了。 不过…在天子刘协与皇后伏寿看来,这样也好,至少…可以吸引校事府的注意,让国舅董承那边加紧部署。 “你可打听出些什么?”皇后伏寿询问冷寿光。 “昨日,许都城通往南阳的官道上,曹司空与陆司徒在马车内争吵了起来,似乎…是有关匡扶汉室的,双方剑拔弩张,到最后就差大打出手了,似乎…虎贲军统领许褚与龙骁营都统典韦都亮出武器了…若非一干文、武求情,后果不堪设想!” 冷寿光语气笃定。“传讯之人极其可靠,陛下与皇后娘娘均可以放心。” “又是争吵么?”天子刘协轻吟着感叹道。“近来,陆司徒可与曹司空争吵了许多次,一次比一次剑拔弩张,皇后啊,咱们让陆司徒做汉庭的急先锋,是不是有点…” “陛下需知一将功成万骨枯…陛下如何能妇人之仁呢?” 伏寿轻轻摆手,她的眼眸却是连连转动。“其实,臣妾一直在担心,这么频发的争执,是不是有些太刻意了,每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却无更剧烈的冲突…会不会…” “皇后多想了吧?”天子刘协眼睛睁大,“朕信陆司徒!” “不妨再观察下…”皇后伏寿提议道:“若然曹操与陆羽真的剑拔弩张,此南阳一战不可能云淡风轻,势必有所冲突!就是不知道…这个冲突从哪里开始了。” 呼… 天子刘协颔首,旋即感叹道:“拭目以待吧。” 讲到这儿,刘协不忘吩咐冷寿光。“告诉董国舅,一切按照计划准备,不论如何,这月旦雅评,对于汉庭都是个机会!” 是机会么? 伏皇后牙齿微微咬住嘴唇,希望是吧! “还有…朕听闻刘备没有获封皇叔的称号后一蹶不振,在城东种地?可有此事?” “有!”冷寿光如实回道。 “他的心情,朕懂。”刘协轻呼口气。“让董国舅也与他联络下,他也是朕信得过的人!” “喏!”冷寿光再度答应一声,默默的记下了陛下的吩咐。 这件事儿议论完毕,伏皇后缓缓的行至天子刘协的身后,就打算去帮他宽衣。 哪曾想,刘协却是挥手示意。 “不必了,朕有些累了…还是与以往一样,皇后自行休息吧!”说着话,他徐徐走出了此间宫阙,吩咐门外的宦官“回崇德殿!” 踏踏…
待得脚步声渐行渐远,皇后伏寿的眼眸中难免多出了几许落寞与惆怅。 一旁的冷寿光则小声嘀咕一句。 “自打陛下…登上这大位与皇后娘娘成婚后,似乎…除了第一夜是留宿在这椒房殿,此后…还从未…” “嘘…” 皇后轻轻摆手,示意冷寿光不要多言。 作为女人,她的苦,没人能够理解! 都说陛下第一夜就留宿在椒房殿,呵呵…可谁又知道,那一夜,陛下便是连碰她一下都没有。 陛下的身子都是软的,他似乎永远都在恐惧里,更似乎一早就被董卓吓破了胆,他的心理压力大到平常人无法想象,换言之…他根本就是个“不能”的男人! 可… 作为皇后,作为伏家的嫡长女,伏寿承载的东西太多了! 纵然陛下如此,她…她也要伪装成一个“幸福”的皇后。 这很难,但为了家门的荣誉,为了汉室的颜面,她不得不这样做。 “别说这些了,继续去秘密观察陆羽与曹操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本宫!” “本宫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一言蔽。 “喏”! 冷寿光款款行礼,皇后的如此模样,他最是心疼! 人都说这大汉的天子不易? 可…大汉的皇后又如何容易呢?皇后也是女人哪! 唉…唉… 说起来,大长秋冷寿光入宫敬身之前,曾被小时候的伏寿救过一次。 那是他在老家杀了个鱼肉乡里的豪强公子,被十几个武士追杀。 得亏… 伏寿以那时董太后的名声吓退了这些人,还花重金替他平了此事。 便是从那时起,冷寿光下定决心,一生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也要报伏寿恩情。 听闻她进宫,更是不惜敬身做宦官,一步一步的成长为如今宫廷的大长秋。 哪怕是在天子与皇后蒙难时,也是不离不弃。 心酸… 谁没有些许心酸的往事呢? … … 次日,曹军越过白河。 南阳的治所宛城那高耸的城墙已经跃然于眼帘。 而此时,张绣、贾诩早已带着百官出城,准备向曹操请降。 “将军!” 贾诩望着远处那无数旌旗,沉声道:“此次投诚,将军千万要表现出对曹司空格外的敬重,除此之外,龙骁营统领…你更需多几分尊崇,别看如今…他与曹操的关系看似剑拔弩张,实际上,他才是曹操最信任的人。” “司徒陆羽么?” 张绣的眼眸中满是凝重… 贾诩点了点头,按照他的计划,让曹操、让曹军麻痹大意是大前提,而…倘若能让陆羽也麻痹大意,那也不失为一桩喜事。 只是,哪怕时至今日,贾诩还是有些顾虑、担心陆羽…这家伙最善于的便是识人心,他贾诩看不透陆羽,未必…这位陆羽看不透他贾诩呀! “将军千万记下我说的话,除此之外,宛城内曹操居住的宅府…各级官员居住的馆驿,我已经一并安置妥当!” 贾诩不忘提醒道… 是啊,当然安置妥当了,曹操居住的宅府紧邻“骠骑将军”府,这是昔日张绣的叔叔张济的府邸,而如今…其中的女主人,正是邹夫人。 整个宛城谁人不知道,夜半时分,邹夫人会轻轻的弹奏起琵琶,似乎是聊表思念,可贾诩最是清楚,这是邹夫人抒发自己的寂寞之情。 恰恰… 曹操是个经不住人妻诱惑的男人哪! “有先生安排,自然万无一失。” 对此事一窍不知的张绣点了点头… 而此刻曹军兵锋越来越近… 曹操已经立足车辕,眺望着宛城之地。 不过片刻,车舆行至城门之外,十万大军煌煌列阵… 如林的锋矛,黑漆漆的甲胄,喧嚣出的是嗜血滔天的战意,如此兵马让北地枪王张绣…都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等雄壮的兵马,便是昔日董卓的飞熊兵,吕布的并州狼骑,也望尘莫及吧? 可…似乎? 少了点什么! 没错,所有旗帜中并没有龙骁营的旌旗,相传,龙骁营的兵锋更胜过曹军寻常军团十倍? 可…他们人呢? 让贾诩的眼眸一下子凝起,心头平添了一分担忧。 不过,这一抹担忧很快就化为了面颊上的笑容。 “曹司空!” 张绣与贾诩异口同声,连忙上前恭敬的拱手参拜… 曹操一把将两人扶起,“两位,快快请起。” 他的眼眸先是望向张绣。 ——“昔日我与骠骑将军有旧,听闻他殒命于荆州襄阳城下,吾心甚痛,若然他能护送天子东归,那该多好,我便能与昔日这位故友举杯共饮,畅谈时局,可惜,可惜了!” 曹操提到的骠骑将军乃是张济… 昔日曹操假意侍董,还真就与张济兴趣相投,视为知己。 至于后来… 张济的境遇也堪称悲剧,护送天子东归,却被其余几股势力联合击败,南下进攻襄阳刘表,眼瞅着就要攻破城池,却被飞来一箭射杀… 最后,侄儿只得带着婶婶退到了宛城,还不惜与仇人刘表联合,成为了荆州北境的看门狗! 唏嘘… 这一支骠骑将军的部众,何等唏嘘? “人生无常,多谢曹司空挂念了。” 张绣的眼眸中满是落寞。 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笑道:“好了,进城吧…今夜我与张将军不醉不归!” “等过得几日,你、我一道班师,我奏请天子将你叔叔那骠骑将军的官衔再度敕封给你!” “喏!” 张绣躬身行礼。 踏… 曹操向前迈出一步,可…余光正看到了张绣身旁那个术士模样打扮的谋士。 呼… 登时,他回忆起了羽儿说过的话,回忆起羽儿对贾诩的评价,特别是那一句,贾文和,毒着呢…让曹操记忆犹新! 当即,他心头嘀咕,这位多半便是贾诩了吧。 “想必阁下就是贾诩贾文和吧?” 曹操当先问道。 贾诩拱手。“回禀曹司空,正是在下!” “啪嗒…” 曹操直接把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没有更多的话,唯独两个字,“很好,很好!” 一言蔽,曹操迈着龙骧虎步,步入了城池之中! 嘶…这… 曹操这话,倒是让贾诩云里雾里起来了。 今日…好生奇怪呀! 先是曹营中不见陆羽与龙骁骑,后面…曹操又说出“很好,很好”这奇奇怪怪的话语,整个事委实奇怪至极! 望着曹操的背影,贾诩眼眸凝起,抬起头看着天… 希望,一切顺利吧! 希望,这一战,他贾诩能扬名于天下,成为那…就连曹操与隐麟,都不敢小觑的谋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