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楔子

殊华站在高高的摘星楼顶上往下看。

楼下围满兵将，刀剑出鞘，箭在弦上，又有无数机关阵法不时闪现银光，都是为了防止她逃走。

“娘娘，快下来！您走不掉的！”

一群宫人凄惨地哭喊着。

“娘娘，想想家里的亲人吧！他们都靠着您活呢！”

“娘娘，陛下对您一片真心，封您做皇后，锦衣玉食、百依百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殊华恶心得很。

真是可笑，一桩充满欺骗、杀戮、胁迫、从未得她承认的虚假婚姻，居然要她顺从和知足。

如果她不是天生异能，可以呼风唤雨，保虢国风调雨顺、丰收富庶。

如果她不曾被冠以祥瑞之名，娶她有利于争夺皇位。

殊华描摹着未来，饮下慕余生递来的花蜜水，她刚想夸他体贴，就失去了知觉。

慕余生用尽所有力气维持着仪态，缓步走到摘星楼下，与殊华四目相对。

虢国是农耕国，丰收节庆典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

“灵泽？”殊华怔怔地看着这张脸，突然间想起来许多事。

皇后娘娘也是奇怪，不爱权势滔天、健壮尊贵的陛下，一心只爱这身体残缺的卑贱哑奴。

殊华稳住情绪，低声道：“明晚丰收节庆典，我们一起离开。”

“快停下，好痛……”殊华悲鸣着，她恐惧极了，这是噩梦吧？慕余生不可能这样对她！

可她始终不能摆脱这个噩梦，却又死不掉，只能绝望央求：“我求你，余生，别这么对我……”

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奴，虽身份低微，却才华横溢、风姿绝佳，倘若本分听话些，顺遂一生倒也不难。

殊华惨叫出声，晕厥过去。

倘若今年百姓再看不见她现身祈福，必然猜疑四起，朝野震荡，为此，慕容昊必须放她出宫，在人前亮相。

是上辈子的事了，她是南山道尊之女、骄傲的修炼天才，和云中宫的灵泽神君是一对怨偶。

殊华轻盈地跃下屋顶，目光落到慕余生的背上——鸦青色的袍子透了血色，濡湿黏稠，显然，他才刚被虐待过。

图什么呢？值得吗？

反正他们是不懂。

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跟来此处，以慕余生的身份和她玩这么一出。

一个为她舍弃所有，因她而被拖入无尽深渊的可怜人，也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温暖和眷恋——慕余生。

她这一世过得凄惨不堪，可见惩罚未尽。

他穿着最低等的宫役袍服，身形高挑消瘦，苍白虚弱，走几步就要歇一歇。

“疼吗？”她很小声地问，好像声音大一点，就会让他更疼似的。

去年慕容昊不让她去，东部大旱，引发民乱，直到今年年初才平定下来。

爱人的暗箭最难防，也最冰冷疼痛。

但他气态轩昂，肩背挺直，他抬着头，仰望着屋顶上迎风而立的殊华，黑沉沉的眼里除了天和地之外，只得她一人。

“我们找个无人的山林隐居，一起种地打猎，相守余生，你要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

慕容昊还会这么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求娶她吗？

殊华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祈福礼，这是她送给虢国百姓最后的礼物，愿他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诛杀她，以除掉她身上的邪祟？

身负异能、与众不同就是罪，即便她从未做过坏事。

是什么样的真心，才会利用亲人的安危胁迫她，甚至在他们死了之后，隐瞒消息继续恐吓胁迫？

是什么样的真心，才会将她身边最亲近的宫人，在这摘星楼前处以活剐之刑，又严令所有宫人非他允许，不准和她说话？

殊华死死盯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