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来到的是一片火海之中。
当然这火不是普通的火,而是掺杂着一种神秘的东西,温度不高,却让秦冲有种感觉,仿佛在这里面多呆一会儿,他的血肉、骨骼、经脉等等,便全都要被它熔化掉了!
这种熔化,并没有让他感觉出来,而是一点点的,慢慢地把他化成虚无!
而在火海之中,有一团金色的火焰,像线条一般,勾勒出了三个大字:火海狱!
之前,他是上了刀山;而这一次,他则是下了火海!
秦冲咬咬牙,他可不敢在这火海之中多呆,必须得尽快逃出去!
他紧了紧大铁箱子的布带,脚下一颤,箭一般往前冲去,然后又猛然停了下来。
之前,在通过拔舌狱、血河狱、刀山狱的时候,他都是走了许久,然后突然停下来,于是他就来到了下一层,所以他猜测,难道这就是打开下一层入口的正确方式?
可是他的猜测是错误的,突然停下,他并没有进入下一层,反而感觉自己的左脚小脚趾上,似乎掉了什么东西:趾甲掉了,好像掉进了火海,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甚至都感觉不到周围有什么东西,当然,也说不出话来。
前三个地狱道的“后遗症”似乎还在,他暂时失去了触觉、痛觉,以及说话的能力。
不过这应该不要紧,秦冲觉得,只要他能够走出十八地狱道,这些,应该都是能恢复的。
既然突走突停的办法不能离开这儿,那就一直往前走吧。困难总有办法解决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也不可能一点活路都不给他留下,一直走,总能找到入口。
于是秦冲选定了一个方向,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着,似乎要走到地老天荒。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虽然他感觉不到周围火焰是不是热的,也没有丝毫痛感。
继那片被熔掉的左脚小趾甲之后,他身上的指甲、趾甲,一片跟着一片地离他而去了,都被火焰熔化了;而接下来,他开始失去指头和脚趾;再后来是手脚、臂膀、头发、肩……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他觉得这就好像是凌迟,却又不是。他甚至判断不出,这些部位,是不是真的已经永远离开他了,因为他虽然没有了双肩,却还是背着那个大铁箱子!
但如果这不是真的,那为什么这些感觉如此地清晰、明显呢?他低下头,便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双臂真的已经消失了,现在,甚至连一双小腿、大腿,都要消失干净了!
可是他还能够走,甚至在他的脖子、胸膛、腰,全都消失了之后,只剩下一个脑袋的他,还是能背着大铁箱子,一步不停地往前走——直到连脑袋都完全被熔化!
他蓦然一惊,猛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终于离开了那个神神秘秘的“火海狱”。
不过他知道,“火海狱”还是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后遗症”:他的肉身,彻底没有了!
他还能走、能背大铁箱子、能看、能听、能闻气味,但肉身已经没有了!
他不知道前面又是什么“狱”,只知道,他仿佛又回到了人世间。
凡尘熙熙攘攘,他却不知道自己是谁、能做什么,现在的他,似乎只剩下一个本能:走!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感受到了凡间的所有诱惑:美食、美酒、美女、变强的机会与资源、荣华富贵,等等等等,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眼花缭乱,却无法触及!
他就是一个透明的旁观者,只能看,甚至连看都看得不清晰,因为他的双眼已经模糊了。
他还能走,一步不停地走,他虽然没有肉身,但肉身能做的事情,除了没有触觉、痛觉、不能说话,其它的他都能做,可是这些功能却都像被关闭了,他只能做一件事,走!
而他所看到的一切,则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最后,双眼完全一黑——他失明了!
于是他惊恐地停下来,然后,就离开了那个“凡尘狱”。
现在的他,眼前一片漆黑,他已经失去了视觉,除了能辨别方向,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还在前进,然后便惊骇地发现,他的鼻子似乎消失了!
连忙伸手去摸,却没摸出个什么来,这才想起,他已经没有触觉了。
既摸不到,又看不到,这可怎么办呢?
秦冲站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走!
只有走,才能走出这神秘而恐怖的地狱道去!
于是秦冲抬腿就往前走,幸好脚下似乎十分平坦,他并没有磕磕碰碰到什么东西,只是鼻子一会儿像是被拔下来了,一会儿又像安回他脸上。反正他也感觉不到,也由得他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察觉到了一点变化:一股极其浓郁的味道,也不知是香是臭,猛然淹没了他,令他忍不住抓狂不已,脚下便不由得停了下来。
于是他离开了这个“挖鼻狱”,然后便发现,他的嗅觉已经失去了!
秦冲心底忍不住涌起了一阵悲凉,这股感觉一旦发生,便再也遏制不住,瞬间充斥了他全身上下,他似乎流泪了,但他脸上没有感觉,但悲伤却是掩盖不了的!
他已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可是他还能走,这也许成了他现在唯一的本能,也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于是他一边极度地悲伤,一边急急匆匆往前走,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撞翻了多少东西!
当然没有人来找他麻烦,实际上,他一路上一个生灵也没碰到。
直到他实在抑制不住那无以言喻的悲伤,猛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来——却还没来得及捂住脸庞,眼泪也不知道淌下来没有,便感觉自己好像又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一股明悟涌上他心头,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好像少了一部分:他失去了“悲伤”!
而刚刚那地方,便是“无伤狱”!
“无伤狱”只是十八地狱道的第六层,下面还有一十二层。
无伤狱让他失去了悲伤,痴嗔狱剥夺了他的愤怒,大悲狱、短迟狱过后,他便不再拥有喜怒哀乐等情绪;而接下来的剜耳狱、铁树狱、舂臼狱等等,则让他连听觉、味觉、神魂、心理等等一切,都先后失去了——现在,他似乎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活死人!
他唯一还保留着的,便只有一个本能,那就是:走!
其实他本来应该连这个本能都没有了的,失去了肉身与神魂,六识尽闭、七情无踪,他甚至应该不能再背动大铁箱子,心里也不应该还有任何记挂,而应该是永远沉沦下去了。
但他心底还保存着这份牵挂,这是任谁也无法剥夺掉的:那就是楚芊与萧瑶!
当然,他还牵挂着许多人:秦茹、闵柔、九息泪、段小歌、冥狐,还有皇甫鲁、杜欣墨,还有临秋山长、云姑、罗海、青龙,等等等等,太多太多了。
但到了这个时候,似乎别的他都已经忘记了,他还能记得的,就只有楚芊和萧瑶!
就连爹娘,都似乎被这无情的地狱道,生生地从他的记忆里剥离掉了!
但还好他还记得楚芊和萧瑶,所以他还能保持着最后的本能:走!
因为他的脑海深处,一直记得一个执念,只有不停地走下去,才能把她们救回来!
所以他不停地走着,承受着一重又一重的考验:刀山、火海、油锅、冰窖……
也感受着一层又一层的痛苦:毁身之痛、血尽之痛、神魂之痛……
直到最后,他似乎痛苦都感受不到了,但这也表示着,他似乎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此时的他,仍然背着大铁箱子,正一步步行走在一片苍茫的大地上。
如果他还有记忆、还有神智的话,他应该能够记得,他所行走的地方,叫做“枉死狱”。
与其它十七层地狱道都不一样,“枉死狱”里,既有刀山火海,也有凡尘俗世。
另外十七层地狱道里的东西,在这儿都有,而且,更加恐怖,更加狠毒!
只是仍然没有人,没有妖兽,没有任何一个生灵!
凡尘俗世自然是有人的,但那些人都没有任何神智,不像是真人,而是一些傀儡。
秦冲仍然在不停地往前走着,但此时的他,已没有了肉身,只是一个亦虚亦幻的“气泡”而已,就像当初闯进他泥丸宫的昊烈仙帝一个样。稍有不同的是,他这个“气泡”还生着手脚,很细,跟火柴棍差不多,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球体上插着几根木棍,滑稽而又可悲。
但他还拖着那大铁箱子,布带深深地勒进“气球”里,似乎把整个“人”都要勒成三半;而且,他每走一步,那布带就要勒得深一分,就连他那双无神的眼睛,都似要突到地面上了。
可是他还是在走,虽然走得很慢,却还是一步也没有停下!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但不管走多久,总归是有停下来的时候。
某一刻,他终于停了下来,接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原本,除了走,他是没有其它任何反应了的,除了双腿,全身上下也没有任何地方能够移动。但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能吁一口气;然后有一句话,突然跑进了他的脑海里。
“枉死城中枉死狱,枉死狱里枉死人。枉者死矣何所去?枉死何以入回轮?”
这好像是句诗,他却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空洞的双目望向天空。
但他猛然醒悟过来,什么时候,他居然可以抬起头了?
难道,他已经离开了枉死狱,来到了轮回道外?
难道他终于离开了十八地狱道?难道他终于闯过来了,死里逃生?
秦冲忍不住有些激动,然后便发现,六识与七情,似乎都已回到了他身上!
他猛然睁开了眼,便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霆,一团火焰猛然降下,把他笼罩了进去!
与此同时,在相距不知多远的圣仙城里,几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猛然降落在残阳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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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实力太强大了,就在他们刚刚降下的那一刻,天地间,竟然猛烈地颤动起来,一团团耀眼的火光从天而降,原本一片晴朗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雷霆万钧!
宫门口,一个守卫提着长戟,大步走了过来:“呔,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残阳宫?知不知道这是圣仙国的帝宫,仙帝所居?识相的,快快滚开……”
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冷笑道:“圣仙?仙帝?井底之蛙,不知所谓……”
一个水火道袍的老者将长袖一挥,那守卫便如一叶蜻蜓,远远地飞了出去!
当然,他并没有受伤,一个小小的圣仙国的真仙,比仙界的天仙还有不如,就算让这位老者出手,他也不情愿的:他可是货真价实的仙尊,怎么肯自降身份去对付一个天仙?
但他露了这一手,却吓得刚走出宫门的一个仙君屁滚尿流,赶忙一个转身就躲回了残阳宫深处。他本是打算出来看看,若是一般人,赶走就行了。但一眼看到这群老者,特别是水火道袍这一出手,顿时就把他吓了个七窍生寒,赶忙跑回去找一元仙尊去了。
那小小真仙不知道,他这个仙君却看得出来,这位老者,好像比一元仙尊还要厉害啊!
几个老者也没有管他,纷纷掠进残阳宫里,一路毫无阻拦地来到了魂幽潭边。
然而,一看到这个阴森的水潭,几个老者的脸色,却变得无比的阴沉!
“看来,是进去了!”
一个老者的雪白胡须一直飘到了肚子上,寒着脸道:“这家伙,终于闯下了大祸!”
另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则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就知道他不会安分,这下好了!”
水火道袍老者一脸哭丧:“现在怎么办,九一晦衍,可能马上就要开始了……”
“唉,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