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太陌生的天板。”

睡梦中的拜伦蓦然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甘泉宫的卧室里，头顶甚至不是正常建筑的天板，而是一片高远的夜色星穹。

在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中，都隐隐透出一个虽然奇形怪状却同样伟岸的神圣身影。

拜伦之所以说这个天板不太陌生，便是因为他曾经看到过类似的场景。

那座【万翼天使】和其他被【受缚的造物主】分裂出来的“天使”，共同沉眠的空间——万神殿！

但现在十分奇怪的是，本就十分高远的星穹，变得比原来更加高远，而且一切都是倒立的，就像是透过水面产生的倒影一样。

“水面？水？水！”

拜伦想到了水面，才突然发现自己此时分明正泡在海水里，一张嘴便“咕噜咕噜”冒出许多的气泡。

当然，他在四阶神话生物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被淹死，更不要说是现在。

但突如其来的意外也让拜伦彻底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

瞪大眼睛转了转眼珠，周围是无边无际的暗淡海水，而睡前正躺在自己怀里的王后们全都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就发现自己也不是以本体的身份来到这里，而是带入了【万翼天使】的视角。

“可是我虽然在睡前习惯性和两位王后练习了一阵‘万物归一’，但入睡后明明没有再与【万翼天使】同调，怎么会被强行带入对方的视角？

而且跟我之前主动去万神殿感召信徒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拜伦尝试着动了动手脚，却毫无反应。

在这种状态下，他就像是被魇住了一样，除了眼睛和嘴巴可以稍微动一动，身体仿佛被灌了铅一样格外沉重。

更古怪的是，他此时正在一点点向着压抑、阴冷、漆黑、深不见底的大海中下沉，越沉越深。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我是在做噩梦？”

拜伦试图调动神性灵光挣脱这种身不由己的状态。

但是不光身体不听使唤，就连灵性都死气沉沉，无论怎么呼唤都没有动静。

在数次尝试无果之后，他重新静下心来回想自己入梦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第一岛链的战斗结束后，我留下一部分治安舰队和渴血教团的黑巫师一起处理那些海怪以及生物战舰的残骸。

大舰队中的其他支舰队各自返航回到自己的防区。

今天时间已经太晚，约定明天再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庆祝这次立国之战的胜利。

我和两位姐姐也一起回到了甘泉宫。

但是刚刚关上卧室的房门，就被薇尔莉特裙子下伸出来的一堆触手捆住，让我老实交代身上为什么会有其他女人的味道？

她们两个都兼具了夜魔的血脉，对气味、血液和激素的感知格外敏锐，就算是想要偷腥也根本不可能瞒过她们。

更何况让娜·堂吉诃德在被怪兽之母附体后，身上的雌性荷尔蒙甚至残留的【繁育】权能都快要爆炸了。

然后”

即使现在处境有些诡异，拜伦脸上依旧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回味。

心爱的姐姐们当然不可能真的因为这种小事拿他怎么样。

不要说是什么都没干，就算干了，她们也只会觉得是拜伦被那个活了两个纪元，死了一个纪元的老女人占了便宜。

只是在“大刑伺候”的时候，凯瑟琳和薇尔莉特大概是受到了怪兽之母残存气息的影响，变得格外主动大胆。

到最后不仅两位姐姐一起上阵，就连薇尔莉特刚刚分化出来的两个神性化身也加入盘肠大战。

神性化身的意识、记忆、人格都是同一个，只不过各自代表了不同的性格侧面，相处起来也没有任何陌生感。

跟小魔女一样，又菜又爱玩。

拜伦自然没有跟她们客气，二话不说一一挑落马下，从头到脚吃得干干净净。

当然他在白天连番大战后体力也到了极限，最后马失前蹄，反过来被“四位”姐姐联手榨得干干净净。

先前应对旧神时积攒的压力也一扫而空。

沉沉睡去之前，他的【创生】权能隐约被触动，貌似又有一个属于他的后代诞生了。

但一时之间没有分清孩子的母亲到底是哪个。

除了生命反应太过微弱之外，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一晚，人.实在太多了。

拜伦把发散的思维重新收回来，回归正题：

“我用岁月史书创造【万翼天使】的时间已经不短，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意外。

除了【怪兽之母】那一道只能当做情趣调剂的力量残余，可能导致了相近路径互相吸引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异常可能导致这种情况。”

他在思考对策的时候，又不知道继续下沉了多少米，周围越来越阴冷，光线也越来越暗，头顶的星穹都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但拜伦的身边却没有像正常的深海一样变得一片死寂，反而越来越热闹，甚至是有些嘈杂。

周围看起来好像空无一物，却从极远处不断传来诡异的声响，呜咽声、磨牙声、气鸣声、警笛声、怪笑声.

水流也被渐渐搅动，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黑暗中窥伺，或许下一个瞬间就会突然窜出来把他一口吞掉。

如果有深海恐惧症的人来到这里，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肝胆俱裂活活吓死。

拜伦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靠着这些细节断定自己这八成是掉进了，没有任何人类探索过的源质之海！

“结合头上那片星穹还有【万翼天使】的视角判断，这里应该是【万神殿】在源质之海中的倒影。

真实的万神殿里住着被造物主不断分裂出来的诸神神性，那这一片万神殿在源质之海里的倒影里，大概率会是.”

啵！

刚刚想到这里，随着耳边一声气泡破裂的轻响，拜伦忽然突破了一层界膜，来到了另一重界域。

鼻间瞬间充斥了能让人眼泪直流的恐怖腥臭、腐臭，也看到了位于水下深处的另一座“万神殿”。

这里与真正的万神殿截然不同。

泡在海水里的巨大立柱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斑斑刻痕，到处都是青苔、水藻、甚至是寄生着大量的丑陋藤壶。

尤其是原本明亮璀璨，每一颗星辰中都住着一位天使的神秘星穹，也被一大片污浊不堪的星空取代。

这种污浊并不是雨天云霭雾气的那种朦朦胧胧，也不是蒸汽工业革命时代浓烟滚滚的空气污染。

而像是在一张黑色的画纸上打翻了彩色的染料，混杂成一片五彩斑斓的黑，化作让人烦恶无比的浓厚污浊。

那些同样存在一个伟岸身影的暗淡星辰，一闪一闪好像某种巨兽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正在不断眨动。

发出来的也不是星光，而是发霉一般的恶心菌丝，或黑黄、或灰白、或惨绿，时刻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拜伦此时就出现在了其中一颗霉菌还没有那么泛滥的暗淡星辰里。

而且不像那些旧神一样，本体死在了深海海底拥有真实不虚的力量，仅仅相当于一个拥有摄像功能的投影。

随即，当他发现这座水下殿宇中央竟然还盘踞着两道不可名状的身影时，瞳孔陡然一缩：

“嘶！除了怪兽之母，还有其他旧神已经恢复了理智？”

连忙闭紧嘴巴，以免发出任何异响惊动了祂们。

就像拜伦当时第一次进入万神殿时，第一件要确认的事情就是其他“天使”有没有被自己的主人接收，实现复苏重生。

旧神现在只是疯，不是傻，下意识的反应大概率也是一样。

拜伦搞不清自己目前的状态，如果被击杀会不会影响本体。

一旦被祂们发现这里有一个非同类的冒牌货，简直不敢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万幸，祂们的交谈似乎已经到了尾声，没有再检查第二次的想法。

狂乱的呓语声比怪兽之母还要没有章法，还要混乱，却夹杂着腐臭，在整个神殿中不停回荡。

“嘶嘶嘶今天反攻白银大陆的，都是没有进化好的蠢货蠢货

凡人都知道.砍柴之前要先把刀磨好嘶嘶嘶.必须磨刀祂们竟然一口气想要吞下大象，比我们蛇都是贪心.

尤其是我那位野心勃勃，同样想做‘万物归一者’的母亲嘶嘶嘶.”

蛇类的嘶鸣也在拜伦的颅腔里回荡不休。

要不是有【万翼天使】保护，他的生命本质也早就达到五阶，恐怕已经真的有小蛇从自己的耳朵、鼻孔、嘴巴里钻出来了。

他不敢直视对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

视野里神殿一侧到处都是蛇。

黏腻、蠕动、还有密密麻麻的斑斓鳞片，竟是一团由成千上万条毒蛇组成的庞大蛇球。

但这些毒蛇脖子上长的并不是蛇头，而是脸型像锥子一样的三角形腐败人头。

似乎是陷入了永恒的冬眠，几乎所有蛇眼都半闭半睁着，时不时吐出或漆黑或灰白的分叉舌头。

当恐怖的腥臭味，通过视线入侵拜伦的嗅觉、听觉、味觉.时，就连接触皮肤的衣物都似乎变成了滑腻的蛇皮。

顿时觉得自己的头皮、肌肤都开始发痒，恨不得赶快将它们全都扒下来，以此重获新生。

这一个旧神他认识。

竟是【怪兽之母】的诸多怪物后代之一，也是拜伦麾下黑巫师结社剥皮教团的主要研究对象【千面之蛇·海德拉】！

显然，最先回归物质世界的，或许是最古老强大的【怪兽之母】，但最先恢复部分理智的旧神却不一定是祂。

对旧神来说死亡不是终结，被大洪水淹死之后，陷入“死亡”和“永眠”这两种状态之间。

拥有这两种权能或者近似权能的存在都比其他的同类优势更大。

因为蛇蜕复生的缘故，【千面之蛇】拥有的主要权能之一叫做【重生】。

前年又得到【百变妖姬】碧翠丝和【征服者】科尔特斯献祭，吃掉了整个阿兹克神系和王城数不清的土着，理智分明已经接近临界点，恢复到了可以交流的程度。

蛇球中间，某颗最像人的蛇精脑袋上，一双蛇瞳已经完全睁开，闪烁着惨绿的光芒。

刚刚正是它在说话。对面的另一个不可名状则没有露出真容，而是躺在一副用大量黄金和金青石装饰的石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