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 (六)(2 / 2)

指南录 酒徒 6530 字 2023-05-18

与已故数术名家李冶齐名,世称“李朱神算”。郭守敬的《授时历》勘测总结过程中,就多次引用了李朱二人的研究成果。如此一个集中华数学研究之大乘的学者,在元庭却被忽必烈归为了占卜术士一类。朱世杰不满于元庭的轻慢无知,早就幻想着能与传说中的南方英才一同交流天元术(方程求解,据他的推测,南方那些精妙物器,十有**与算学发展有关联。所以对于这次被“劫持”,他心中非但不反感,而且深有被知己器重的骄傲。

郭、朱等人谦逊,萧资却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摆架子。他的全部学问来自于文天祥的《天书》,而眼前这些名家却凭着各自的感悟,总结出不亚于《天书》所载内容的高深知识。

按文天祥的说法,蒙古人的入侵割裂了华夏文明的发展,而科学院的任务之一就是,通过这些英杰,把华夏文明的种子完好的保留下来,并让它不间断的延续下去。做好这一项工作,对大都督府的好处不亚于再获得一部《天书》。

客气地点点头,萧资说道:“不敢,南方学子盼诸位先生,如久旱盼雨。因此萧某才说动大都督,强行相请。其中得罪之处,望先生见谅。科学院在山前准备了陋室数间,暂供诸位先生驻足。至于生活琐事,自有人替诸位打理!”

见萧资如此客套,大伙即使心中有怨言,也不好说得太明了。毕竟眼下在破虏军的地盘上,一旦惹得主人发了狠,恐怕连罚酒都吃不上。怀着各自的心事,众人在萧资的安排下来到科学院专门给院士准备的“陋室”前,门还没有进,已经有人再次惊呼出声。

那是散落在向阳半山坡上的百十座独立的小楼,彼此之间用矮墙和灌木隔开,各自成一个独立的花园。层层叠叠的繁花间,一道溪水绕着山坡向远方流去。

“萧,萧大人,这,你说这是给我们准备的陋室?”对多次开方有所研究的河北隐士李书文结结巴巴地问。几天来,他曾见识过福州官方的衙门、驿馆,知道福建大都督府力行俭朴,公务开销甚小,很多一百多年前的老屋刷了层白灰即成为了官员履行日常公务之所。所以一直认为萧资口中的陋室是座破瓦寒窑,万万没想到最后却是如此奢侈所在。

“每人一处,暂借给诸位居住。等将来诸位另了薪俸,可以考虑将这住所买下,或者去别处另置良宅!”萧资点点头,笑着回答。随即安排同来的短工,帮助众人安置行囊。

“但不知在大都督府,不,大宋,院士一职位是几品几级,俸禄多少?”李书文没当过官,不像其他人那么爱惜颜面,此刻见萧资答得爽快,索性直接问起了“钱途”。

这正是很多人最关心的。被方馗无礼劫持后,大元朝从此再没众人立足之所。如果到了大宋却没得到应有的待遇,对大伙而言就太不公平了。况且忽必烈南下在即,大都督府还不知道能在蒙元铁骑下支撑到几时。眼下的美宅虽然令人动心,却不是所有人能买得起,即便买得起,将来也未必保得住。

“院士只是学职,相当于书院的教习,与官员品级没联系!”萧资笑了笑,低声答,一点儿都不觉得李书文问得唐突。当年,很多江南的饱学之士在接到华夏科学院的聘书后,问得几乎是同样的话。只不过有人问得婉转,有人问得直接罢了。萧资知道,读书多可使人明理,但未必能让人骨头硬。真正能与大都督府生死与共的不是这些读书人,而是陈吊眼、王老实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草莽英雄。

没等众人再次发问,萧资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道:“如果非要与官员做比较的话,萧某只能说,诸位的薪水是每月五枚金币,比大宋四品官俸稍高一些,介于侍郎与尚书之间!”

五枚金币,这个数字再次令众人吃了一惊。在福州驿馆暂住的几天,他们大致了解到这里的物价。除了一些不常用的工具外,生活物资的价格总体来说比北元治下略高。五枚金币折合银币五十个,相当于足色现银二十五两。在福建可供中等人家一年支出,换做北方地价,则可置良田三十亩。这样算下来,在华夏科学院做一年院士的俸禄,恐怕比元庭的丞相的俸禄还高些。当然,这个前提是大元的丞相不贪污。

“早知道这么高的俸禄,咱家自己就跑来了,何必方老当家上门相请!”

李书文心算之术高明,弄清楚了自己的年俸后,大声笑道。

“是啊,既可忘情于山水,往来又无牧牛壮士!”众人轰然以应。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无心于仕途,与其当官,不如有个舒适的环境做学问。只不过在北元治下,不当官则得不到安身立命之资,自然也无法静下心来做学问。而大都督府把学职与官职分开的做法,正遂了众人的心思。

“院士,华夏科学院!”郭守敬喃喃道。自从弃船登岸后,福建大都督府的一草一木,萧资等人的一举一动,无不令其震惊。有了安稳的生活保障,妻儿也有了退路后,这种震惊慢慢变成了欣喜。而欣喜转眼又变成了担忧,毕竟作为大元朝的高官之一,他清楚地知道此时元军战斗力到底有多强悍。原来破虏军还有火炮优势可以凭借,而被劫持前,他与黎贵达已经再度改进了大元的铸炮工艺。

“不知道郭大人对萧某的安排可否满意?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尽可提出来,萧某将倾力满足诸位的需求?”见到郭守敬神不守舍的模样,萧资走上前,低声询问。

“没,没什么,很好,非常好!”郭守敬楞了一下,尴尬地说道。心中好生后悔帮了忽必烈的大忙,如果前些日子不那么立功心切,也许眼下的花园别墅还能多住几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郭某方才是奇怪为何科学院以华夏为名,一时走神而已。”

“是啊,萧大人可否告知何为华夏?”朱世杰凑上前,虚心求教。在福州,华夏两个字被提及率奇高,上至萧资这样的官员,下至驿站的小卒,提起什么事情,总是我们华夏如何,我华夏怎样,却很少说起大宋二字。仿佛大都督府建立的是一个新的国家,而不是大宋。

也许,它的确已经不是大宋,朱世杰暗自得出结论。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设想得到萧资的亲口证实。

“所谓华夏,不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不属于任何一家一姓。他属于世代生活在这里,建设了这片土地的每个人。无论汉人、蒙古、女真、党项、契丹,只要愿意与其他民族平等相待,即拥有这个国家。”祥兴五年四月,华夏科学院第一任院长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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