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寿自己也是愿意帮马家找人的，只是马家实在太咄咄逼人。

不但三番四次硬闯大门，用冷水泼昏迷中的方灵均，还指责他是推人下河的元凶，打砸家里的东西。

这些事加在一块，任谁都会心生厌恶。

方寿怒目瞪着马友才，后者只当没瞧见。

马友才是富户，这次过来除了请动衙役，还带了一个家中的高大打手，练过武，看起来就不好惹。

他身边站着两个孩子。

一个是马磊，乃是他的独子，另外一个是他的侄子，叫马永。

这个马永有一个亲生哥哥叫做马增，是马磊的堂哥。

可因为二人系属旁支，且父亲已经去世，所以素来都认马磊做大哥。

五日之前他们三个和方灵均一起出现在小桂河现场，四人中只有年纪最小的马永不曾掉进河里，最终马磊和方灵均相隔五日，先后得救。

而马增的运气就差点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小桂河哪里漂着。

这段记忆带着剧烈的悲痛，被封在方灵均的心底，以致于昨晚他都丝毫没想起来，更不知马增的下落。

老衙役边走边道：“四少爷莫怪小的无礼，令郎既然安全回来，他能帮上忙最好，帮不上我们也不怨他。”

他话刚说完，一旁的马磊立即插口。

“怎么不怨他，都是他发疯，把我和马增堂哥推下河的，小永能作证！”

方寿打量了一下马磊。

这个孩子自打被救上岸后就一直声称是方灵均将他们推下河的，而且态度嚣张，令人心生厌恶。

他年少时也是侯府里的四公子，纨绔子弟见得那是不能更多了。

但像马磊这样目中无人的，还是屈指可数。

若非碍于身份，他真想好好教训一下这臭小子。

马友才将手搭在儿子肩上，对方寿说道：“方兄，人命关天，还是让咱见一见令郎吧。”

方寿脸色铁青。

他所担忧的，不是儿子能不能帮上忙，而是儿子能不能承受杀人的指控。

至于这个指控真确不真确，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自己生养的孩子，难道还不知道秉性？

当下他缓步走到门边，打算直接将门关上，便是得罪衙门也在所不计。

谁知他才刚走过去，方灵均竟自己走了出来，脸色苍白而无血色，他不由得心中一紧。

“均儿，你出来做什么，头还疼吗？”

方灵均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容。

“我没事，爹爹，他们说得对，人命关天，我一定要说出真相来。”

方寿闻言惊愕，看向妻子，后者的脸上也满是担忧。

其实到了现在，方灵均已整合完毕那些破碎的记忆，知道外面的来客才是害死原主的真正凶手。

那些山洞里的幽魂不过是一群捡漏的家伙罢了。

只见他光着脚走出小屋，踩在泥地上对着马磊轻笑。

“马磊贤弟，别来无恙啊，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衙役和马友才心里不约而同地“咯噔”了一下。

这小子是出了名的胆小啊，可现在说话咋带着一股子老气横秋的味道呢？

小桂河的河水和白原山的深山，总不能是大补之物吧？

老衙役微微点头，说道：“小小年纪，倒是通情达理。好吧，我来问你，五日前你和马家两个少爷一起掉进小桂河，你最后在白原山中得救，而马增少爷还没半点音信，那时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全都记得，可就是记不得马增兄弟的落下，因为我没有瞧见。”方灵均淡淡地说。

“再说了，这些事你们不应该去问马磊贤弟吗？他可是衣服没湿透就上了岸的，按说有大把时间看清楚我们漂往了何方。”

未待衙役续话，马磊就大叫道：“胡说，我，我和小永一上岸就去找人帮忙了，哪有时间盯着你们看。”

方灵均笑道：“那马贤弟你还真是高风亮节啊，听说前阵子有两个人偷窥女澡堂子被捉，看来也是多亏马贤弟你通风报讯。”

马永闻言大惊：“表哥，你不是说被表姑丈捉住了，所以才找不来人帮忙的吗，难道是你把我和大哥供出来的？”

马磊的脸霎时涨得通红，冲他喊道：“叫什么叫，胆小虫在撒谎而已，你信他还是信我？”

马永被他一吓，当场就说不出话来。

老衙役咳嗽一声，让他们别再吵闹。

“你没头绪就算了吧，我再问你，马家少爷说当日是你把他们兄弟推下小桂河的，此事是否属实？”

方灵均道：“当然不属实了，我身板这么小，又是一个人，怎么能把在玄柏宗里修炼了好几个月的马磊贤弟打倒，还把他和马增推下河呢？”

两个衙役一听，感觉确实有道理。

三个多月之前，马磊就凭借四品二阶的八面铁剑形态器灵根拜入了白原灵脉上的玄柏宗。

在拜师当日，马府还特意在街上敲锣打鼓一番，派发喜糖无数。

附近几座坊市对这件事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马磊见状不对，大叫道：“那日是你偷袭我和马增，然后推我们下河。”

“非也非也。马磊贤弟，说话声音大是没有用的，还得占理，还是让我把当日的事发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

方灵均悠悠说着间踏前几步，在马磊肩上拍了一下。

这个举动让马磊隐约有一种危机感，竟吓得缩回父亲马友才的怀里，连带着马永也急忙躲了起来。

孩子终究是孩子啊。

方灵均不由得笑起来。

“贤弟原来也挺胆小的嘛，那日你和我打赌，输的人要走进黑龙洞十步，看样子你其实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啊。”

黑龙洞？

在场的大人不禁都打了个哆嗦。

那黑龙洞正是方灵均醒来的洞窟，位处白原山的腹地，常年有黑色的水雾聚集，是白原城附近一百里内出了名的危险去处，普通人进一个没一个。

而且光危险还不够，最要命的是黑龙洞的内部早已被城里的高手修炼者和阵法师踏遍，可愣是弄不清楚黑雾的来因。

每次费时费力荡清洞窟之后，过几年里面的脏东西就又会卷土重来，因此只能立下界碑，严禁常人接近。

未知和无法理解两项，大概永远是人最恐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