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街!
顾名思义,清净街道,在林区只有草沟村有这个活动,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祖辈们从故乡带来的传统,反正每年端午节净街是必做活动之一。
听老一辈说,当年村里净街远比现在热闹,基本跟过大年一样,请唱大戏唱一天一夜,各家各户门前摆设香桉,等净街队伍经过门前时,烧香礼拜,燃放鞭炮和烟炮。
现在就简陋多了。
锣鼓队走在前面,参加净街的村民在后面,边走边用艾蒿把水撒出去,寓意祛邪避灾,驱除瘟疫,谢天地神灵,祈福草沟村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3多位村民提着水桶,嘻嘻哈哈排成一条长长队伍,李红兵、瞎子、傻娃和第一次参加净街的大姐夫,站在队伍最后面,老宅一家人站在人群中,安娜发现了爸爸,在山杏怀里扭来扭去,想跟爸爸一起。
李红兵招招手,安娜兴冲冲的跑到身边。
“都好了没?”李怀忠吼道。
“好了!”
大奎举起鼓槌用力砸在鼓面上,发出冬的一声。
小广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李怀忠抬起手,“放炮。”
几个后生赶忙用烟头点燃铺在地面上的一串串鞭炮。
噼里啪啦!
鞭炮点绕,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团呛人的硝烟迅速笼罩整个广场。
冬冬锵!
硝烟里响起一阵急促鼓声,紧接着是唢呐、锣配合。
“走!”
不知谁喊了一声,队伍开始缓慢移动,李红兵赶忙把水桶交给傻娃,抱起安娜跟着前行。
按照净街路线,先要从村东头巷道进村,走到村南头,村西头,最从村北边回到小广场。
锣鼓队前面还有人不断放鞭指路。
每当带队的喊,“辟邪。”
队伍里所有人必须要喊“驱灾”,然后把艾蒿放进水桶,把桶里的水向四周撒出去。
噼里啪啦!
“辟邪!”
“驱灾!”
噼里啪啦!
“辟邪!”
“祛病!”
李红兵走在队伍中,刚开始还有些无所谓,抱着参加一个传统活动的放松心态,可随着鞭炮声,锣鼓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思想渐渐产生共振。
松懈心态在这共振中变得庄严神圣,李红兵感受到了一种凝聚力,这是在城市中从未有过的。
草沟村数百年的时间里,每年端午节,祖辈们都会如今天这样隆重的走完全程,或许祈福只是一部分,而最大目的是让村民们加强族亲之间的联系,强化族亲之间的凝聚力。
老辈们,用心良苦啊!
随着最后一串鞭炮在小广场点燃,净街队伍回到起点。
李怀忠站在石台上说了一通喜庆话,让参加下午划龙舟的人赶紧到会计那报名,就原地解散。
村民们面带笑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孩童们则是趴在地上从满地鞭炮纸屑里寻找还未响的哑炮。
李红兵走到家人们身旁,“东西带来没?”
“带了,放在牛车里。”瞎子指了指停在村口草坡上的牛车。
“走,拿上去报名。”
李红兵一脸坏笑的走向报名点。
村里本来人就不多,一百多号人,除去老人,女人,孩子,能参加赛龙舟的也就二十多个人。
村会计无聊的趴在瘸条腿的桌子上,看铁蛋一群孩子放炮,正看的入迷。
李红兵走近敲敲桌子。
“春生,报名。”
啊!
李会计本名李春生,年纪四十五,当年可是村里上完小初的文化人,也就顺理成章当了半辈子村会计。
听到有人报名。
回过神,抬头看是李红兵,连忙起身笑道,“红兵叔,你也要赛龙舟,那今年第一非你莫属。”
李红兵摆摆手,“我不参加,是给我闺女报名。”
“我就说嘛,红兵叔不是以大欺小的人,那个报名费…”春生看着两手空空的李红兵,一脸为难。
毕竟村里规矩摆着,参加赛龙舟必须要交报名费,不能因为李红兵辈分高就破例,就算交两棵白菜也行。
“带来了。”李红兵笑容里带着一丝恶趣。
话音未落。
傻娃提着一筐用红纸包的东西放在桌子边。
这是?
春生神情茫然,村里人参加赛龙舟,一般报名都是给交几个鸡蛋,玉米面,土豆,红薯,核桃,花生之类的。
哪像红兵叔一出手就是一大筐,吓死人。
“红兵叔,这里面装的啥,我也好登记。”
李红兵嘴角微微一笑,附到春生耳边说出谜底。
春生听完,先是愕然,转而摇头苦笑。
这是奖品?
……
报完名。
一家人坐上牛车,摇摇晃晃回到老宅。
端午节嘛!
中午当然是吃粽子。
昨晚吃粽子,今天早上吃粽子,中午还要吃粽子。
李红兵实在是吃不下去,就连安娜看到粽子也捂住嘴巴直摇头。
其他人同样如此,只不过惧于老妈的威严,不敢说出来。
可粽子,是真吃伤了。
再好吃也顶不住顿顿吃,这玩意难消化、顶肚子,当然傻娃除外,这孩子要求不高,能吃饱肚子就行。
“奶奶,妮儿不想吃粽粽,妮儿想吃鸡蛋面。”
要说在场所有人,谁能降服老妈,非安娜莫属。
小丫头一撒娇,老妈马上拍板,中午改吃鸡蛋面。
听到鸡蛋面三个字。
所有人激动的差点蹦起来,纷纷忙活起来。
“我去拿鸡蛋。”
“我去摘菜。”
“我去生火。”
“我去…我去晒太阳。”见大家都抢着干活,李红兵实在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只好跟着老爹在老橡树下面喝茶,聊天。
“三儿,明天跟我去趟村委会。”
“嗯,有事?”
老爹抬头看着蔚蓝天空,默默叹口气,“当年我跟你妈进城,把你爷奶放在村里,这事一直在我心里都是根刺。”
老辈子的事,李红兵不能发表意见,只能作为听众默默倾听便好。
“幸好你回村了,要不然咱老李家的根就断了,明天去村委会,是把分给家里的地要回来。”
家里分的地?
李红兵愣住,记得小时候家里确实有一块田地,那会爷爷坐诊不管,都是奶奶在操持。
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
那块地还在?
再说自己要地干什么,整个马蹄湾都是老李家的地,都种不完。
“爸,这么多年过去了,村里会把地还给我们?”
老爹眼睛一横,怒道,“凭什么不还,村里规矩,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除非绝户。你难道不是老李家的人,还有安娜,那块地就算不种也是老李家的地,少一块土都不行。”